香云纱, 一个温馨、柔软,令人在瞬间轻微窒息的名字。长期以来封存在人们的记忆中, 深藏在外婆的红木衣箱里……她好比古典诗词,终难普及。却蕴藏在小部分人内心深处。
很多年前,第一次去利民时,我一抬眼望见案上放着一块色陈质朴的料子,忍不住伸手一摸,软滑凉爽,又拿起轻轻一捻,童年听过的声音重又响起,“唏沙唏沙”,一种律动,一种节奏,从指间直达心里。下意识的灵感告诉我,这就是“香云纱”,张师傅看着我笑:你手上的是香云纱。我闻言心下一惊,脱口而出:原来真是香云纱。惊喜的感觉从内心涌出,无异于失而复得。细细沙响。在幽暗狭长的门店里,香云纱折射出不同光泽。含蓄,却又不是一味矜持。竟是十分妩媚温婉。
几百年时间里,草木、时俗、人情、世风都在流转变迁,惟香云纱从一而终。它身上有祖祖辈辈的汗水,泥土的清香,还有阳光空气水分带来的生机和禀赋,凝集了世人的辛劳和虔诚,搀和各个年代的气息。香云纱身上,有现代技术难以破译的奇特密码,曾有专家专门到香云纱生产基地顺德,和工人们同吃同住,希望解开它的秘密,改变为一种大工业批量生产的产品,结果铩羽而归。香云纱忠实保留着祖宗创下的轨迹,拒绝现代文明改造。
这样的传统工艺渐渐被快节奏的实用主义时代所淘汰,越发显得珍稀。香云纱黑亮有光,透着若有若无的棕红。衬里纯褐,柔软光滑。穿在身上,一如清水淌过,薄雾轻拢。半遮半掩的温柔和精致,一闪而过的忧郁,瞬间将人淹没在陈旧古老的神秘里。
朋友是美院学习服装设计的,她常常能化平淡为神奇。她设计的每一件旗袍都好比一个故事,一幅名画。她家里就挂着一幅耐赏的画,驻足欣赏, 方知是她裁下的一方龟纹香云纱裱糊起来,装了框。细细品,慢回味,香云纱这种经得起时间沉淀的奢侈品,就像那些旧时光里的贵族名士。流连惦念。